島

Forty-Five.

这平静太久了以至于他几乎忘了它的存在，于是当另一个灵魂被撕裂的疼痛再次在他身体深处传来回响时，Draco以为自己又产生了幻觉。

在它到来之前，他正匍匐在冰凉的石板上，已经放弃了试图将手铐从腕子上弄开这一挣扎，因为这实在是无望中所能作出的最傻举动了——他曾经站在地牢外刻意嘲笑那些囚徒时，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成为一个阶下囚，而且还是两次，并且没人搞得清这一次是不是永久性的。真是除了他父亲以外再也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手铐和锁链到底有多结实了。

Draco慢慢坐起来，在锁链所允许的最大范围内挪到最里面的地方，即使此刻他的眼睛极度渴望外界的光，也知道靠门太近由此被看见了是不好的，可能会引起一阵折磨，这可谓是他几天来最有用的心得。

他把自己蜷起来缩在一起驱赶潮湿的寒冷，而且天杀的，他真的好想Harry。这思念自火烧陋居那越过火焰的匆匆一瞥开始，在之后的日子里愈发加重，到了现在，如果有可能，他简直立即就想拥他入怀。

趁人之危、卑鄙无耻……Bellatrix那狗娘养的。他愤愤地想着，用力挣了一下，铁块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这个时候，这一瞬间，仿佛一道雷霆似的，他的心脏被猛地击中了，肋骨就像错位一样疼痛，眼前一片漆黑，就好像成千上万个钻心剜骨在他体内同时迸发了。

过了好一会儿，不过在他记忆里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喉咙里有东西堵着，而口腔里充满湿漉漉的带有咸味的液体。Draco坐起来，往光亮处爬去，尝试着朝手上咳了几下，然后黏稠的血就从他嘴角流出来滴进了手心里。

“老天，不是吧……”他喃喃自语，把手上的血迹往粗糙的石板上一揩，又去擦嘴角。此刻他的胸腔仍在隐隐发痛，但Draco没给它足够的注意力，他的精神集中在嘴里吐出的血上，想尽力叫这场吓人的流血赶紧停止。

然后那阵痛楚再次来袭了，Draco再次倒在地上，完全不明所以，但是那朦胧而剧烈的撕扯并不会因他的茫然而停止，转而变得更剧烈，撼动他每片肌肤，每块灵魂，近乎要把他自己搞得支离破碎。

不过它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一只穿透力极强的箭，不过这一次等它一穿过，Draco就拧过身子扶住墙，免得自己再摔晕过去。

但是——有一个变化发生了。他睁眼时，世界还是这一个，但眨眼的瞬间仿佛有另一个画像闪了过去。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明白那痛楚的目的达到了，于是不会再来了，不过又警惕地等待了一会儿，他才闭上眼睛。

然而眼皮阖上后，等待着他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更令Draco惊恐的是，他看见了Hogwarts，看见了寝室，并且他日思夜想的Harry就坐在桌子旁。

他反复眨眼来确认这一点，事实证明那疼痛似乎在他和距离遥远的Harry之间搭建了一个联系，只要一闭眼，Draco就能看到Harry以及他所处的地方、所做的事，简直就像身临其境，而Draco完全搞不清这事的原理，毕竟就连当初他们试图搭建联系的时候也做不到这一点。

没道理啊，Draco想，不过他还是闭上了眼，与此同时，一波情绪的狂流袭击了他，冲刷过他的全部神经和细胞，他察觉到那是焦躁、痛苦和悲伤，事实上他现在也充满着这样的感受。于是Draco知道Harry的情绪也和他同步了。

别担心，他反复想道，没什么好担心，你能听见我吗，Harry？我完好着呢。Harry？Harry？

但那儿没有回应，Draco焦虑起来，然后Harry抱住了头，同时一组画面强行传达到了Draco脑海里。地牢。阴森森的、只有少许灯烛的走廊。密密麻麻的铁栏杆。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家地牢的场景会突然出现（因为他真的极度地想再次看见Harry而不是这些没用东西），不过外面走廊上一阵踢踢跶跶的声音迫使他睁开了眼：那是他Bella姨妈的脚步声，这就预示着Dark Lord也在，然后一日一次的例行拷问又将开始了。

门锁开了，Draco厌烦地皱起眉头看向漆黑的墙角，当听见Voldemort长袍在地上拖行所发出的“沙沙”声响时，那令人作呕的虚脱感再次出现了。

他再次闭上眼，企图将将五感关闭，把一切磨难都摒弃在外，打定主意绝不求饶——换作以前他早痛哭流涕求着他们放过了，但是现在——

Draco没有在心里说完这句话，因为他闭眼后看见了足够令人吃惊的东西，他处于一个高高的视角，而另一个Draco无力而伤痕累累的身躯被锁在对面的墙上。

他悄悄动了动手，画面中的Draco同时动了，这感觉奇妙得就像你在看着你自己——

当他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时，他差点就吐了。他想起Harry曾对他说，在Voldemort情绪激动时他能看见这蛇脸所看见的，但是现在Draco显然又能看见Harry所看见的。他气得发抖，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他闭着眼睛观看了全程由Voldemort视角传达的自己被Bellatrix拷问的画面，毫无疑问Harry正与他经历同样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疼痛停止了，一个轻轻的脚步先离开，画面消失了。然后有人揪住了他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喊道：“Draco！”

他稍稍睁开一只眼，Bellatrix那张恶心的脸离他不过一乍远，做出假惺惺的姿态。她看见他有所反应，于是又靠近了一点，问道：“Potter在哪儿？”

Draco移开了目光，直直投向她肩膀后面，Bellatrix冷哼一声，将他摔在地上，扭头走了。

Draco冲她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一阵疲惫袭来，他索性躺着闭上了眼睛，看见Harry已经离开了Hogwarts，似乎走了一条密道，正从三把扫帚的门口出来。他的绿眼睛更大、更无神，形容也过于憔悴，围巾乱糟糟堆在脖子上，Draco真想伸手替他扯整齐。

他这是要去哪儿啊？

他慢慢想着，抱紧自己，想一路看着Harry的去向，但刚刚那两次痛楚和一场拷问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精力，几乎无需倦意冲刷，他的身体自动就陷入了休眠。

最后是一道绿色的光将他唤醒了过来。Draco虽久不施咒，但那明显是瞎子也知道的东西——阿瓦达索命。他一下惊醒了，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这儿安静得要死，只有一串滴水的声音。

那就是——不，那不是梦，那是Harry。Draco再次闭上眼，骄傲地看见Harry把魔杖从一个倒下的食死徒那方向移开，同时担忧也涌了上来：老天，他到底是在哪儿啊？

然后他逐渐辨认出了周围的东西，地毯，吊灯，好吧，Draco不知他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可能是来送死的，陪他一块儿。

Harry躲过一个袭击，回敬一个昏昏倒地，最后一个食死徒也失去行动能力后，他奔过一个拐弯，冲下台阶。与此同时Draco睁开眼，一个就地打滚从地上爬起来，尽可能往铁栏杆那边靠，听见急促的、充满活力的脚步声从走廊那头一路奔来。那感觉就像目睹太阳从地平线上一跃而起，明亮的光辉倾扫大地——他的Harry朝他跑来了。

门锁没废多大力气就打开了，功归Bellatrix的漫不经心。我应该给她颁个奖，Draco这么想着，张开双臂迎接Harry，“你可真够沉的。”他扑到他怀里的一瞬间，Draco忍不住说道。

“你就这么迎接我？”Harry吃惊不已，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他们互相注视着彼此都血迹斑斑的年轻脸庞，又没话可讲了，然后灰眼睛的那个轻叹一声，把绿眼睛的那个重新按了回去。

“我想你想得发疯。”过了一会儿，Harry轻轻说。

Draco把下巴轻柔地压上他柔软的黑发，收紧怀抱，低声道：“我也是。”








_(´ཀ`」 ∠)_ 开心吗。